知音杂志 2021年6月下半月版

2021-07-15 11:10 知音官网发布

“导弹兵王”34年实战零失误:此心安处是家国  
涂筠 大平

       王忠心,1968年出生于安徽省休宁县一个普通农家,系原中国人民解放军火箭军某部队一级军士长,全国人大代表。从普通士兵成长为“比将军还稀少”的共和国一级军士长,王忠心是名副其实的“导弹兵王”。他34年如一日,用自己的兵心、匠心、忠心,演绎了平凡而精彩绝伦的“兵王”故事,参与执行重大任务30次,实装操作1545次,荣获“全军爱军精武标兵”“最美奋斗者”等诸多荣誉,是全军唯一荣获中国军队最高荣誉——“八一勋章”的士兵,还曾先后七次光荣地受到习近平主席的亲切接见……
       如今,山河无恙,祖国的导弹兵后继有人,战功赫赫的“超级兵王”王忠心不仅是无数中国军人的楷模,也是独生女儿王扬心中“不着家但很牛很牛”的爸爸……
◇ 退役后再次被召回:常年离家炼成超级“兵专家” ◇
       2012年的那个夏日,王忠心从山西执行完任务回到家,迎接他的,却是女儿王扬的“大爆发”:“爸,中考对我多重要啊!你竟然不在家!如果你当时能帮我送一下考试资料,说不定我就能考上更好的学校……”面对情绪激动的女儿,想着自己一直以来对女儿的亏欠,王忠心陷入了深深的自责……
       2004年以前,王忠心远在云南省玉溪市的深山中服役,一直难得见到在老家的妻子和女儿。自从1986年12月应征入伍,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火箭军某部队的一名士兵后,他就把自己交给部队,一门心思扑在导弹这个“大家伙”上。见他都快成大龄青年了,战友帮忙牵了红线,于是,贤惠能干的“小裁缝”杨洪苗出现在王忠心的生命里。杨洪苗1969年出生,安徽省石台县人,彼时,她在石台县城表姐的裁缝店帮忙。
       1996年,王忠心和杨洪苗喜结连理,次年,女儿王扬呱呱坠地。第一次见到这粉嫩嫩的小人儿,从部队赶回的新手爸爸心都萌化了,他笑眯眯地伏在女儿的摇篮边,怎么看也看不够……
       回到部队,王忠心把对父母和妻女的思念化为工作的动力,在自己的专业上不断进取。
       1999年5月,按照当时的政策,已当兵13年的王忠心转业了。一到家,王忠心就一把抱过女儿:“宝贝儿,叫‘爸爸’!”小王扬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爸爸,没有开口,王忠心百感交集……晚上,在王忠心的“费力讨好”和妻子多次“连哄带骗”下,王扬终于轻轻叫了声“爸爸”。听到这奶声奶气的“世界好声音”,王忠心激动不已,他暗下决心,今后要好好陪伴女儿,照顾好家人。
       不久,王忠心在县城找到了工作,还用转业费帮妻子开了一家缝纫铺,但他的心依然停留在云南的那片大山。每晚睡觉前,他还像在部队一样,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,把鞋跟朝里,整齐地摆放在床前。
       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,1个月后,王忠心突然收到一封写着“立即归队”字样的电报,他心花怒放,又难以置信。后来,部队领导告诉他,根据当时刚颁发的《中国人民解放军现役士官服役条例》,业务能力超强的王忠心可以回到原来的连队继续服役。
       高兴之余,王忠心知道自己长久陪伴妻女的计划又落空了,内心歉疚不已。杨洪苗却故作轻松地说:“你不用操心我们,安心回部队吧。”
       王忠心重回部队后,他只能在每次通电话时鼓励妻子“困难总会过去的”。贤惠的杨洪苗也总是报喜不报忧。
       渐渐地,小王扬一天天长大。因王忠心一年才能回家一次,她常常吵着要爸爸。杨洪苗只好“糊弄”女儿:“扬扬乖,爸爸在外面做重要的工作,你看,邻居家的小朋友,他们的爸爸也不常在家啊!”事后,听妻子说起这件事,王忠心酸楚不已。
       2003年,当了14年班长的王忠心晋升为五级士官,工资和住房等待遇都和营级干部相当,基地还批准他办理妻女的随军手续。得知这个好消息,王忠心立马打电话让妻子做好准备,叮嘱她将裁缝店转让出去。杨洪苗这才坦言:“我一个人照顾女儿太忙,实在没有更多精力,裁缝店去年就转让了。怕你着急分心,就一直没跟你说。”原来,在自己的身后,妻子用柔弱的双肩扛下了家庭的所有,王忠心泪目了……
       2004年初夏,杨洪苗母女随军来到玉溪,一家人住进部队家属院的一套公寓房里,7岁的王扬进入当地小学读书。王扬原以为能天天和爸爸在一起了,不料还是聚少离多,就连她感冒发高烧,爸爸都不着家,她很失望。一次家长会上,见别人的爸爸都来了,自己的爸爸却永远在忙,她委屈地哭了。
       见女儿误解了丈夫,杨洪苗赶紧对女儿解释,说爸爸虽然不着家,却是个非常了不起的“兵专家”。前不久,他所在部队的战略导弹进行延长寿命整修,刚刚重新组装完成,哪知在最后测试时,出现了断电保护。为找出故障原因,导弹厂家的专家和部队技术人员连续排查了三天三夜,还是无果。就在大家束手无策之际,王忠心提出很可能是插头系统出了问题。结果,专家们发现王忠心一语中的,都对他佩服不已,称他挽救了价值过亿的导弹。
       杨洪苗还告诉女儿,不止这次,爸爸还陆续参与排除了200多起技术故障,参加导弹实装操作1500多次,都无一差错。“爸爸真牛啊!”见王扬的小脸上“阴转多云”,还写着骄傲,杨洪苗这才舒了一口气。
◇ 从初中生到“导弹兵王”:缺席女儿成长的男人很牛 ◇
       正如杨洪苗所说,在王忠心所在的部队,他的优秀有目共睹。入伍时的王忠心只有初中文凭,他一直要求自己“笨鸟先飞”,做任何事都要全力做到最好。
       然而,这一切做起来却很不简单。一枚导弹横跨多个领域和多个学科,为提高实际操作技能,王忠心找来20多本专业教材自习研读,并数以千次地练习电缆插拔动作。他还靠着上进和好学,在入伍两年后,考取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炮兵青州士官学校,学习当时部队装备的老型号导弹的发动机专业课程。
       毕业后,王忠心当选为班长。不久,他第一次参与了导弹的发射任务。目睹导弹呼啸而去的瞬间,王忠心热泪滚滚,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上军装的分量。
       就在他准备大干一场时,部队开始了第一次“换装”。因新旧两款导弹设计原理和现代化程度区别大,他很多知识都不够用了。为了驾驭新导弹,王忠心跟着大学生干部学习电脑知识,向厂家师傅请教导弹原理,利用闲暇时间死磕技术。让战友们佩服的是,他还练就了一手绝活,能将测控专业的电路图烂熟于心。殊不知,这些图上的几万个电路记录等节点,相当于一座中等城市地下管网的复杂程度!
       正是有了超强的毅力和“硬功夫”,王忠心掌握了导弹测控专业19个岗位的全部操作本领,成了全国第一位掌握新型导弹武器测试控制专业的“兵专家”,也是官兵公认的“操作王”和“排障王”。
       王忠心常常忙得脚不沾地,也难得陪伴妻女。这也让他很珍惜参与女儿成长的机会。为了辅导女儿的作业,他偷偷恶补相关的教材,遇到难题,他就虚心请教连队的大学生士兵,自己弄懂后再告诉女儿。为了不让女儿有思想负担,他没有说出这一切。
       2012年春,第二炮兵基层建设工作会议筹备部门提出,要找一位兵龄长、带兵出色的老班长在座谈会上发言,王忠心成了不二人选。没想到,他从此走进了公众视野,当年8月,全国各大媒体记者先后赶来采访他,王忠心成了军队中的明星。
       当年12月,作为第二炮兵第八次党代会代表,王忠心受到了习近平主席的亲切接见。当习主席与他握手时,他激动得心都快跳出胸膛,感到无上荣光。
       2013年3月,王忠心当选为第12届全国人大代表,再次在人民大会堂受到习主席的接见。习主席特地叮嘱他:“部队需要更多像你一样的士官技术骨干。”王忠心热血沸腾,也感到肩上责任的重大。后来,和杨洪苗说起这激动人心的一刻时,王忠心仍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和骄傲:“这可是军队最高统帅对一个士兵的嘱托啊!”杨洪苗鼓励他说:“忠心,你争取带出更多的士官技术骨干,可不能辜负习主席的期望。”“是,夫人!”王忠心高兴地将妻子拥入怀中。
       在接下来的几年里,王忠心带出了一群响当当的士兵,包括15位一级军事长、57个砺剑班组长和124名砺剑标兵。他还撰写了专业性极强的《测控专业故障分析》一书,并和其他专家一起,用官兵熟悉的语言,编写了10多本教材,用作培养新兵。
       王忠心在部队建功立业的同时,王扬也迎来了人生中重要的中考。忙乱中,王扬竟然带错了考试资料。同学提醒她赶紧让父母送来,可爸爸远在山西执行任务,“路痴”妈妈又对当地不熟悉,王扬除了焦虑别无选择,间接导致中考考砸了……所以,当王忠心千里迢迢赶回云南后,王扬忍不住冲他发了脾气,也就是本文开头出现的那一幕。
       知道王忠心也不容易,杨洪苗一再劝慰女儿,王忠心却私下里愧疚地告诉妻子:“如果再重来一次,我应该陪在女儿身边……今后,我一定多陪孩子。”
       王扬上高中后,王忠心让王扬上课外辅导班。每逢周末,只要没有任务,王忠心都会骑电动车送女儿补习。这时,王扬总是乖巧地靠在父亲结实的后背上,而王忠心的心里眼里,都洋溢着幸福和满足。
     2015年,王扬面临高考。一次,她告诉爸爸,自己准备报考军校。王忠心很赞赏女儿的决定,鼓励她好好复习。很快,高考如期而至。王忠心特地请了假,接送女儿到考场,还亲手做女儿爱吃的饭菜。调皮的王扬连声夸爸爸“表现不错”,心情也格外美丽。
      让王忠心一家开心的是,高考分数出来,王扬如愿以偿,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科技大学国际关系学院。
◇ “青春是用来奋斗的”:谢谢您像灯塔一样照亮我 ◇
       2015年,王忠心荣获“践行强军目标模范士官”荣誉称号、全国敬业奉献道德模范称号,央视新闻先后几次报道了他。王扬这才得知,父亲早就多项荣誉加身,被战友们誉为“超级兵王”。这个曾缺席自己成长的男人如此优秀和低调,王扬对父亲肃然起敬,发誓要向父亲学习。
       父亲的诸多荣誉也让王扬想起,来云南前,她无意间在一个老旧木箱中看到了爸爸获得的奖励证书,在她问及时,王忠心不以为然地告诉女儿:“我的很多战友都有这样的证书。”因此,王扬一直以为,军人都可以拿很多奖。再提起这件事时,王忠心笑了:“其实很多兵都和爸爸一样,只是幸运落到了我的头上。”话虽如此,王扬还是很佩服父亲的谦逊和不凡,也潜移默化地被父亲的品质一再熏陶。
      初入军校,和很多新生一样,王扬很不习惯早上6点起床,也害怕下课后要进行的各项体能训练,但想着父亲这么多年的坚持和优秀,她从不说苦和累,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适应和坚持,不给父亲丢脸。
       王忠心了解军营生活的辛苦,经常给女儿打电话,询问她的生活和学习情况,还不忘叮咛她:“青春是用来奋斗的,你今天好好努力,将来就不会被社会淘汰。”父亲的教诲和身体力行,成为激励王扬克服困难、迎头向上的动力。
       王忠心还告诉女儿,自己兵龄虽长,荣誉也多,但从不迟到早退,从不搞特殊化。前段时间,营队考虑到他年龄较大、睡眠越来越浅,便趁他休假时给他腾出了一间单独的宿舍。王忠心休完假归队后,又把铺盖卷儿抱回了集体宿舍。
       懂事的王扬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,将父亲当成自己的榜样,还不让同学们知道自己就是大名鼎鼎的“兵王”王忠心的女儿,她不想因此而变得“特殊”。王忠心很支持女儿的做法。
       2016年初,在一次训练中,王扬不慎膝盖严重受伤。医生告知她需要手术,王扬又疼又急,担心影响今后的训练。接到电话,王忠心心急如焚,连忙从云南赶到南京。看到疼得冒汗的女儿,这个硬汉哽咽着说:“乖女儿,爸爸来了,别怕!”第一次看到铁骨铮铮的父亲流泪,王扬的眼泪也忍不住了。双双模糊的视线中,浓浓的亲情在父女俩的心头流淌……
       王扬忧心忡忡地向父亲说起自己的担心。女儿的伤痛,王忠心急在心里,他要女儿相信医生,即使真有影响,也要有抗挫折的能力。随后,他聊起自己那两次难忘的提干经历——
       第一次预选优秀士兵提干时,王忠心还没结婚,当时,因他的综合测试能力很不错,加上他一直出类拔萃,战友们都认为他胜券在握,他自己也期待能成为一名解放军军官。哪知,日盼夜盼后,他等来的却是失望。难过之际,王忠心不知怎么面对战友们的眼神。此时,恰好连队组织野营拉练,当王忠心全力以赴训练时,他才发现自己喜欢这样的生活,也就慢慢释怀了提干的失败。
       在和妻子恋爱后,他也曾面临提干的机会,遗憾的是,因为初始学历不高,他再次落选。看着和王忠心同年当兵,且在他手下干过副班长的战友早已成了他的领导,战友们都为他惋惜,王忠心却放下了提干的念想,决定好好当班长。他相信,自己只要在岗位上踏踏实实地学习和工作,就一定会有所作为。因为这份决心和信念,王忠心越来越优秀……
       原来,大山一样的父亲也曾因受挫而无助,但他却能战胜自我,心甘情愿地当一辈子兵,王扬的敬佩之情化作了两行热泪……庆幸的是,经过手术治疗,王扬的伤渐渐痊愈,王忠心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。
       回到云南后,服役满30年的王忠心原本该退役,但考虑到当时编制体制调整,新装备需要人才,而他所在岗位的多位技术骨干被抽调走了,在妻子和女儿的支持下,王忠心主动申请了延期服役。
       2020年5月15日,王忠心终于光荣退休。那天,在南京的王扬给爸爸发来信息:“爸,大多数人只看到您的光辉与荣耀,却看不到您背后的辛劳付出,今天,您终于可以卸下几十年的重担了,女儿由衷地为您高兴,感谢您像灯塔一样照亮了我。往后的日子里,我会带着您的鼓励与爱意,勇敢向前,变得更强大、更有力量,也请您务必好好保重身体,常开笑口。”
       王忠心反复看着这条短信,眼睛模糊了……
       携妻子回到老家休宁县后,王忠心正式开启了退休生活。王忠心的父亲去世多年,王忠心夫妇将陪伴照顾年过七旬的老母亲当成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。母亲喜欢吃鱼,王忠心就和妻子去钓鱼,做成美味鱼汤。茶余饭后,夫妻俩带着母亲一同漫步在家乡的大街小巷,田间地头。
       时间一天天流逝,杨洪苗发现丈夫变得心事重重,经常望着远方的大山发呆;每天早上一起床,他就情不自禁地在房前屋后走来走去,仿佛重温在部队出操的情景。一次和杨洪苗散步时,王忠心目光迷离地自言自语:“你说战友们现在都在干啥呢……”
       丈夫这是在想念部队啊!杨洪苗偷偷将王忠心的近况告诉了女儿。王扬建议妈妈给爸爸的两位战友发了微信。当天晚上,王忠心的战友就给他打来了视频电话,王忠心聊得非常开心,笑声一阵接一阵。杨洪苗将这一幕拍下来发给女儿,王扬也替爸爸高兴。
       2020年秋,从国防科大毕业的王扬来到北京某部队工作。出发那天,王忠心万般不舍地和女儿拥抱告别,还激动地说:“爸这一辈子,最难忘的是军营,最无悔的是当兵,最无憾的是穿了34年的军装。王扬,加油!”父女连心,王扬也动容地说:“爸,您和妈妈要注意身体,您放心,我会努力做好本职工作,用所学知识报效国家。”“好女儿!”王忠心向女儿竖起大拇指。他相信,迎接女儿的,是光明璀璨的未来。
       2021年4月,在接受本刊记者独家专访时,王忠心欣慰地说,女儿在单位干得不错,他也渐渐适应了退休生活,今后,他会和妻子在云南和安徽两地轮流生活,因为,家乡有慈祥的老母亲和他的根,而云南的那片深山中,有他心爱的部队和战友,以及他34年的青春印记……

编辑/涂筠